用创新设计,击碎博物馆和观众之间的屏障

近年来,故宫博物院从一个严肃的博物馆成功转型为一座大众化的网红博物馆,吸引了众多年轻人的关注。而这其中,一款名为《胤禛美人图》的APP可谓功不可没。我们有幸采访到了这款APP的设计师李沃耕,让我们一起走进他的创作世界,了解这款让故宫焕发生机的APP背后的故事。

从它的首款APP到故宫博物院的首款APP:李沃耕与故宫的缘分

回顾这段历程,李沃耕分享道,在2011年,那时他刚毕业不久,在中央美术美院的设计实验室工作,当时移动应用市场正处于起步阶段,但李沃耕非常驽定,这会改变人们未来生活方式,也会是他施展个人能力的舞台。所以,李沃耕决定开发了一款名为《中国古典家具》的iPad应用,作为他进入移动互联网领域的试水作品。

《中国古典家具》App被展示在App Store的首页上

尽管这是他开发的第一款APP,但迅速地获得了广泛的好评。他说:在发布的第二天,很早就被朋友们叫醒,告诉他这个APP出名了,当时很多科技网站都在传播这款App上线的新闻,到了第二天晚上,App就已经进了应用商店排行榜,我当时觉得很神奇,但心想可能就到此为止了,但它的排名却不可思议地继续上涨,第三天时已经成为苹果应用商店免费榜的第一名,而且接下来的数天一直保持在榜首。这款应用的成功在当时影响很大,后来还获得了苹果公司评选的App Store年度最佳应用大奖,故宫的工作人员也关注到了这款App的成功,这为之后李沃耕与故宫博物院的合作铺垫了道路。

来自故宫的挑战:如何让观众爱上《胤禛美人图》

在谈及《胤禛美人图》的创作过程时,李沃耕表示,当时故宫博物院的同事联系了美院的设计实验室,询问是否有兴趣协助故宫开发一款APP,主题是“胤禛美人图”,也就是关于雍正皇帝12个妃子,每位妃子都有一个独特的画像,故宫想要向公众展示这些画像。

《十二美人图》是故宫最重要的藏品之一

但李沃耕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因为在那时,故宫还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博物馆,同时也是一个学术机构,与大众的沟通方式相当的刻板。对观众来说,博物馆的资料通常像是催眠剂,而对于这个项目,如果是这样的结果,那李沃耕宁愿放弃这个机会。好在当时故宫的同事有着非常开放的心态,愿意让他放手试试。所以李沃耕意识到这是一个改变博物馆现状的机会,他必须要利用好这次机会,做出一些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东西出来。

李沃耕说:我去过故宫很多次,发现观赏故宫展品的游客多数都是匆匆忙忙的,在每个作品前只会停留几秒钟而已,走马观花看下来,实际上什么也没看到。因此,他必须要打破这个屏障,以一种大众喜闻乐见的方式展示这些文物,让作品主动与观众互动,而不是被动的等待观摩。这个过程必须要借助精妙的,之前从未出现过的设计形式,让用户对这些藏品自发的产生兴趣,之后顺着用户主动探索的热情,让观众潜移默化来的探究这些文物背后的故事。只有做到这点,这件事才有意义。

击碎观众和博物馆之间的屏障:《胤禛美人图》的设计理念

在与故宫的合作过程中,李沃耕表示,他一直坚守自己最初的设计理念,努力拓展这个App的边界。而故宫博物院也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和支持,使得他能够在设计过程中大胆尝试,推动故宫博物院的数字化建设。

他向故宫要了十二美人图的高清图片,打印出来挂在工作室,每天都在思考应该从哪个角度切入,才能让这些静态的画面变得鲜活起来。有一天他突然意识到,12幅画里正好描绘的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这使他的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之后李沃耕对这12张美人图进行了二次视觉包装,使每三张图代表一个季节,12张图正好构成了一年的四季变化,“不要小看这个切入点,这在APP上线时迅速拉近了观众和馆藏艺术品之间的距离,让人们觉得这些皇帝的妃子不再是虚幻不真实的,而是和自己一样感受着四季变化的人”李沃耕补充道。

在App的首页,分别呈现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通过这个设计,拉近用户与藏品之间的距离

另外,他还把画里很多有趣的看点,加上了非常微妙的小动画,让用户像“找不同”一样去反复寻找画作中隐藏的彩蛋,并乐此不疲。而在这个过程中,用户自然而然的开始仔细观察画作中的每一处细节,甚至看着看着已经忘记了找彩蛋这回事,而是真正的“欣赏”起这幅画作来,这是之前普通大众从未有过的观看体验,对博物馆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设计创新。

在蜡烛上设计了微妙的动画,这是App中若干个“彩蛋”之一

经过这些引导,用户真正对美人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在此之后,再去尝试讲述一些相对专业的内容,比如画作的构图,工笔设色以及运笔的细节知识,用户也就能欣然接受了,这的确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效率要远远高于传统在博物馆内做专题展的方式。

现在回想起来,这些方法其实都是从观众的角度出发,衍生出的创意。现在看起来这些点子可能并没什么新奇,但在当时非常的有效。可以说《胤禛美人图》让一个非常严肃的博物馆打开了新的想象力,后来故宫的很多宣传口径也使用了类似的思路和方法,让博物馆的运营人员从学术语境中跳脱出来,以大众化的角度向用户讲述故宫的故事。从一个严肃的博物馆,转变成了一个网红博物馆,同时也获得了观众的喜爱。

《胤禛美人图》的社会价值:数字化文物的普及与传承

李沃耕认为,这个项目所取得的最大的成就并不是他设计了一个优秀的App,而是它背后所具有的巨大社会价值。因为《胤禛美人图》是故宫馆藏中非常重要的藏品,所以平时展出次数寥寥无几。即使展出,其覆盖的观众也非常有限,可能只有几万人而已。但是将其制作成APP,面向全球发行,下载量能够达到上百万次,这种规模是线下展览不能比的。普通观众把玩APP时,甚至比看到原作更为触动内心,通过创新设计,将中国传统文化中蕴含的“美”传递给了世界各个国家的人,后来很多人说“故宫出品,必属精品”,就是起源于对这款APP的评价。

李沃耕在2012、2013、2015年获得了三次App Store年度最佳App奖

之后李沃耕继续与故宫开展更多的合作,在之后的《清代皇帝服饰》App中,讲述了中国帝王的服饰文化,从大众所能理解的“时尚”角度向观众介绍皇帝的穿衣风格。这些App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胤禛美人图》和《清代皇帝服饰》分别获得了2013年及2015年App Store年度最佳应用大奖,至此,李沃耕已经获得了三次App Store年度最佳应用奖项,并且由于App的巨大影响力以及独创性的切入角度,连续两次获得了“DFA亚洲最具影响力大奖”。作为一名设计师,能连续获得这些奖项实属罕见,这也让他在设计界树立了一个金字招牌。

之后《清代皇帝服饰》App还演变成了互动装置作品,作为故宫数字馆的永久藏品,在故宫的端门展出,对李沃耕来说,自己设计的作品能够在故宫这样一个全世界最古老,最知名的博物馆展出,是一个莫大的荣誉,更是对他工作方法以及创新精神的肯定。

《清代皇帝服饰》在故宫端门的数字馆展出

关于设计的信念:美好的东西终究会被用户发现

这些APP的成功对李沃耕的内心同样产生了深刻的触动,那就是“美好的东西终究会被用户发现”。在他上学时曾看过乔布斯在一次访谈中提到关于设计iPhone的经历,在2007年iPhone发布时,许多人都嘲笑它,因为iPhone的设计与其他所有手机都不同,显得非常“怪异”。但李沃耕回忆道:他记得很清楚,乔布斯最后说,当他看到iPhone的销售数据时,他意识到iPhone的成功并非是商业上的成功,而是美好设计的成功,这句话让李沃耕颇为触动。而他之后设计的这些App同样证明了美好的东西终究会被用户发现,这是对李沃耕最大的褒奖。

李沃耕的设计工作室,拍摄于午夜

但在一个设计师的职业生涯中,不可能永远成功,甚至绝大多数的作品都会失败,即使设计非常出色,但它由于各种原因就是不被公众所认可,所以很多人也因此受到挫折,进而怀疑设计在商业竞争中的价值。一旦这种怀疑建立起来,就会深刻地改变设计师的职业轨迹,许多设计师在职业生涯中会越来越迷失。“而我比较幸运,在设计了这些APP产品后,发现就像乔布斯所说的,如果产品真的很棒,用户终究会发现它的美好并予以认可”李沃耕高兴的说到。这种信念帮助他在早期的设计生涯中保持了对设计的热情,支撑他努力工作到现在,在工作中李沃耕也一直在跟公司中的设计师分享这种信念。

设计师的大冒险:把目光放远至世界的文化遗产

对于未来,李沃耕表示,或许在他工作不那么繁忙的时候,他会继续探索如何将设计与传统文化相结合,但这一次他希望不仅仅将目标局限在中国的传统文化,而是去挖掘那些世界范围内重要的、有趣的、甚至是小众的文化。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太多的文化冲突,如果能通过他独特的分析视角和设计方法,让更多的人了解彼此的不同,并且尊重和理解对方的文化,甚至是爱上这些多元的文化,进而化解这些矛盾与隔阂,那将是一件设计师能做到的伟大的事情。

李沃耕表示,或许以后他能吸引一些组织,甚至是他个人投入一些资金完成这些多元文化整合的工作,这对他来说将是一件实现自我价值的事情,虽然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做过太多各种各样的项目,但他愿意把这个计划作为他最后的一个设计作品呈现给世界。

我们期待这个大胆的冒险有一天能变为现实,能为全球观众带来启发与感动。

稿件整理:杨茗 / 记者:徐载宇